香格里拉的雪蓮花

雪蓮花一直就是我心中圣潔美麗之物。這多少受家鄉(xiāng)人對雪蓮花神奇療效的渲染，以及金庸、梁羽生武俠小說中借雪蓮花所傳達的年青劍俠對忠貞愛情的矢志追求的影響。

小的時候，總覺得雪蓮花距離我是那么地遙遠，那么地高不可攀。其實有幾種雪蓮花就生長在離我家鄉(xiāng)不遠的高山上。我老家位于瀾滄江流淌在維西縣境內(nèi)的河谷底部，海拔1800米，東西兩側(cè)是延綿好幾百公里的云嶺山脈和碧落雪山山脈，山脊的平均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冬春季節(jié)大多數(shù)山頂都被皚皚白雪覆蓋，只有少數(shù)幾座海拔在5000米以上的山峰的積雪終年不化，并發(fā)育成為海洋性氣候類型的現(xiàn)代山岳冰川。多數(shù)種類的雪蓮花，就生長在這種積雪終年不化的雪山上的“雪線”附近。

第一次零距離地接觸到雪蓮花，使我欣喜若狂。大學畢業(yè)工作后的第一次野外工作，是跟隨云南大學生態(tài)學與地植物學研究所的專家教授考察迪慶州的香料植物。當大多數(shù)專家在卡瓦格博雪山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灌叢植被中找尋有芳香味的植物時，我跟著幾個使勁往高處爬的專家來到一片大巖石滾落堆積形成的流石灘片區(qū)。在一個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的石堆凹處，現(xiàn)已成為教授的陸樹剛師兄高聲大呼起來：“快來看，這是什么東西！”大家一擁而上，只見有幾株植物散生在石堆縫中有些細砂石和腐殖質(zhì)的地方，頭狀花序被綠黃色半透明的葉狀苞片包圍著，有些像照片上看到的天山雪蓮?！笆茄┥徎ò?？” “對了，這個種是苞葉雪蓮！Saussurea obvallata” 朱教授不愧見多識廣，連拉丁學名也念了出來。我趕緊采集了兩株準備壓成標本?！霸趺从泄伤钟臀?？”“大家看葉面上有很多腺毛，味道就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第一次親眼看見雪蓮花，心里有股說不出的高興勁，下山時腳步也輕快了很多。

回到單位，趕緊翻植物志書來對照。才知道雪蓮花屬于菊科風毛菊屬植物。風毛菊屬全世界約有380種，主產(chǎn)于亞洲，也見于歐洲和北美洲。我國約有300種，主要分布于中國西南山地及青藏高原地區(qū)。風毛菊屬又被分為三個亞屬：頭狀花序下具有苞葉的類群屬于雪蓮亞屬，頭狀花序密集在莖頂端同時葉片具密棉毛的類群屬于雪兔子亞屬，其余少毛和不具苞葉的類群屬于風毛菊亞屬。橫斷山和喜馬拉雅山區(qū)一帶通常作為藥用采集使用的大多數(shù)是雪兔子亞屬和雪蓮亞屬的種類，有水母雪兔子、綿頭雪兔子、三指雪兔子、槲葉雪兔子、苞葉雪蓮等種。新疆天山的雪蓮屬于雪蓮亞屬的種類。當?shù)厝罕娡ǚQ這些種類的植物為雪蓮花。藏語叫“岡拉梅朵”。全草入藥，主治風濕關節(jié)炎、高山不適、月經(jīng)不調(diào)、胎衣不下等癥，也可治流感及食物中毒。

雪蓮花生長在嚴寒、風大、缺氧、人跡罕至的高山環(huán)境，外界的專家學者對他們的分類、生物學特性和生存現(xiàn)狀的研究還不明確。國內(nèi)幾乎所有的植物志書上還把雪蓮花和雪兔子亞屬種類定義為多年生草本植物（Perennial），這明顯是錯誤或是人云亦云的說法。通過長期在不同地點的種群數(shù)量變化監(jiān)測和高山植物的種子萌發(fā)試驗研究，我們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雪蓮花基本上是一次性開花結實后死亡植物（Monocarpic），依靠自然散播的種子來維持其在野外的種群數(shù)量。如果沒有能夠開花結實的雪蓮花母株散播種子，在持續(xù)采集利用的壓力下，雪蓮花作為珍貴物種資源和文學藝術謳歌的對象，可能會永遠消失。

由于具有一定的藥用價值和神話色彩，采集雪蓮花銷售成為一些人獲利的途徑。受到過度采集的威脅，有些種類已經(jīng)處于瀕臨滅絕的邊緣。如綿頭雪兔子，十多年前在滇西北海拔4500米以上的山峰上都不難找到，但現(xiàn)在她們的分布范圍卻變得越來越小，逐漸退縮到極少數(shù)人跡罕至的山峰。加上全球氣候變暖影響，雪蓮花有可能被擠出高山孤島。

雪蓮花是美的，她美的冰清玉潔、冰魂雪姿，她的美難以完全用文字來描述，而且她的性格是頑強而堅韌的。2008年我的一幅“水母雪兔子”照片獲得“自然中國和諧家園我眼中的自然保護區(qū)攝影大賽植物與微生物組”一等獎，詮釋了雪蓮花的這種美麗與頑強。

在此，期望讓雪蓮花的美喚起大家對它們生存狀況的關注，并期望有關部門和專家學者采取進一步的保護與監(jiān)測行動，讓雪蓮花永遠伴隨著我們的生活。（方震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