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今追昔話山城

　　五月，內地已是炎炎驕陽的夏季，而處于高海拔的山城德欽，卻恰是春光明媚的季節(jié)。就在五月，我來到了曾經生活、工作了26年的德欽。來到德欽，最讓我驚奇的是德欽突然長大了，她已完全不是我記憶中那座小巧的山城。建筑物沿著城邊這條無名小河延續(xù)下去，一眼望不到城的盡頭。

　　德欽古稱阿墩子，是茶馬古道上的重鎮(zhèn)，由滇入藏的最后一個重要大驛站，在滇藏古道上久負盛名。可是它卻又很小，1999年，我們來到德欽，看到一條百十米左右的街道。那時，德欽的街道就像一只口袋，袋口向南，從南面的街口進去，中間是一條不太寬的街道，街道的兩邊齊刷刷地靠山建蓋著房屋，戶戶都有臨街鋪面。上去一百多米的口袋底就是街道的盡頭，再上去就是山坡了。城東有一條河，河溝沒有名稱，因為在河上安了幾盤水磨，所以習慣地把這個區(qū)域叫水磨房。這條河順山勢而下，經30里左右注入瀾滄江。德欽出門就爬山，只有順河向南才是下坡。

　　德欽人好客，從家門口經過，總會請你到里面坐坐，那怕是休息片刻。

　　山城，大概是因為地盤狹小的原因吧，這里幾乎沒有深宅大院，但又幾乎家家都有一個小小的天井（院子）。大門不大，進去是狹長的過道，直達里面的天井，把空間最大限度地留給了臨街的鋪面。院內所有房間中最大的是廚房，廚房里都砌土灶，安放神龕，灶房占了整個廚房的一半。另一半是客廳?？蛷d里，中間放一張長長的矮桌，矮桌的一半有框無邊，是安放火盆的地方，火盆里四季都有栗炭火，旁邊煮著酥油茶壺。這里，從早到晚都有熱茶。矮桌的另一半有框有面，兼作餐桌和茶幾?？亢髩涂看按蛑苾膳判】淮玻厦驿佊锌▔|和藏褥。德欽人習慣把廚具和用具整齊地擺放在廚房內顯眼的地方，無論是銅火鍋或是鉛制品，還是糌粑盒，由于經常擦拭，隨時都是亮锃锃的。那張帶火盆架的桌子，框架和桌面大都用木紋細膩的木材制作，通常不上漆，但由于長期刻意的擦拭，無論是框還是面，都顯得非常光滑油亮。

　　據說，過去每到夏天，這里非常熱鬧，茶馬古道上的馬幫，每天進出幾十個，牲口上千匹，周圍方圓幾百里的牧民，帶著蟲草、貝母、麝香、鹿茸等山貨藥材以及獸皮、羊毛等物資來這里換取茶鹽、布匹、木碗、木盆等他們所需的日常用品乃至槍支子彈等狩獵工具。這樣熱鬧繁華的時光一直延續(xù)到秋天。秋末冬初，風雪下來，幾座雪山就開始封凍，與各方的交通就從此中斷。至此，馬幫來不了，牧民來不了，就是在這里沒有號房的商賈，除留一兩個店員看守號房外，也都暫時撤走了。這里一下子冷清下來，人們就這樣蟄居在這個狹小的天地里，等待來年開山開“春”之時，但這一等往往就是半年?。〈蟾啪褪沁@些原因吧！在茶馬古道上作為重鎮(zhèn)，升平鎮(zhèn)享譽幾百年而沒有多大發(fā)展，還是口袋似的這么一條街道?，F在好了，隨著交通條件的改善，城鎮(zhèn)化建設的推進，城市規(guī)劃和發(fā)展也就加速了。原縣城外一公里多的壩子早已開發(fā)為居民區(qū)，縣級機關搬到了離原縣城4公里多的地方。據說離原縣城6公里多的巨水村列入縣城規(guī)劃以內，已完成征地任務，并開始建設。德欽縣城順著河溝往下延伸，形成了寬不過百米，長卻是六公里多，長寬比相近70：1的狹長狹長的一個新城。奇！德欽街道的盡頭海拔是3400米，巨水的海拔是2900米，從街頭到巷尾海拔相差500米，怪！這樣稀奇的縣城在全省、全國乃至全世界想來是唯一的了。

　　《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發(fā)布過“中國最美麗的地方”排行榜。這次評選全國分六大類別參評，評選總共六十個最美好的地方。德欽的梅里雪山榮登“中國最美十大名山”的排行；白馬雪山杜鵑林榮膺“中國最美十大森林”之一的名號；瀾滄江梅里大峽谷榮獲“中國最美十大峽谷”之一的稱號。全國六十個“中國最美麗的地方”當中，德欽縣就涉及到三個。德欽，歷史上是茶馬古道上的重鎮(zhèn)，今天，她當之無愧地應成為大香格里拉旅游的一顆璀燦的明珠。

　　五月，正是這里的杜鵑花開放的時節(jié)，看滿山滿坡的杜鵑花，置身于花海之中，真讓人心曠神怡。還別說，仔細看看，這里的杜鵑花比別的地方更加晶瑩、更加艷麗。為此，早年筆者曾徒步到林中觀察。我發(fā)現，杜鵑花開放的時節(jié)，花叢的根部往往還有殘雪。我就想，梅花寒冬開放，格外清香，所以古人有“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名句。那么白馬雪山上的杜鵑花，她冰雪孕育，融雪滋潤，更晶瑩一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從德欽出去10公里繞出一個小山梁，就來到了飛來寺，來到這里就可以隔滄江而觀梅里雪山的全貌了。飛來寺，原來只是一個很小的小山村，而今也大變樣了，商店、食館連成排，山坡上還矗立著幾家有一定規(guī)模的酒樓。那天，天氣晴朗，整座雪山展現在我眼前，真是難得的機遇。

　　我將離開德欽回去了，擬從維西繞行。那天，車順著滄江而下，來到久努頂后，我讓車子停下，我要看看人們告訴我的月亮灣。站在久努頂坡上，向北眺望，瀾滄江像一條綠色的絲帶沿著峽谷奔騰而下，豈止九轉十八彎。江水來到佳碧，確實劃出了只有一點點缺口的一個圓圈，酷似一輪滿月。曾經在20多年間，我多次奔走于此，但從未注意到有這樣一個奇觀，想來是我愚鈍。但也難怪，我們只顧忙碌于工作，奔波于生活，當時的人們確實無暇顧及風光啊！

　　回到車里，我有些惆悵！是啊，這里的雪山、森林、花海、峽谷，沒有哪一樣不蘊藏著奇麗的風光，它們鑄就了人們寬廣的胸懷，開朗的性格，對人的坦誠。是的，當我將要再次離開德欽的時候，我留戀德欽的山、德欽的水、德欽的一草一木，而最難以割舍的是這里的人們給予我的這份真誠。別了，德欽，但你將永遠留在我的心中。（作者　牛宿光）